不要回头

如果爱不能宣之于口,那么恐惧也不必
用力过猛小能手
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
智商低是真的要命

【山花】we’ve done something wonderful

(改了一下标题。来自EpikHigh的同名歌曲,与原曲的意义基本没有关系,都是我流乱用……)

客栈组,无差;100%角色向!

年龄操作:读书22,民谣26。

私设白大片儿=白老师,魏小乐=魏刑警(魏游客),潘打工是无忧客栈的老板,没有死人。提及晨鸥(魏了睡X鸥活泼)。

全场最OOC可能是潘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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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

白读书在夜湖镇休闲度假了快一个月,除了再次认识到他哥白大片儿真是个拥有过硬专业素质的好摄影师之外,就是发现抑郁人群的确比他先前以为的要广大得多。

这会儿他抱着猫坐在无忧客栈著名的美貌观景露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对面沙发上那三个人聊天。潘打工今天做的点心里有炸香菇,让他终于有理由抓住自己伸向加餐的手。现在白读书已经接受了外行眼中抑郁症患者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这件事,潘打工的炸鸡手艺和热爱做小吃的习惯与心理状态毫不冲突,但这并没有让他心里好过一点。毕竟这种理解都是拜他(以及他全家)曾经对他亲哥的微笑抑郁一无所知直到差点不可挽回之赐,如果白读书有发言权,他宁愿大片儿一辈子健健康康而自己在这方面永远文盲。

但心理学这种领域想不文盲也不那么容易。白读书难得早起一次就无意中看到潘打工的收音机上显示着跟大片儿听的那个电台一样的调频数字,这种事他既不能告诉潘打工也不想去问撒博士——至于听出来撒博士的声音那太容易了——只能在他们俩和何作家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若无其事地装作只是偶然出现在另一张沙发上沉迷撸猫。

他也知道正规专业的治疗性谈话并不会出现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纯粹是羡慕他们之间那种特别平和自然跟任何目的性完全没关系的氛围。何作家温言软语,撒博士犀利坚定,这让他更想念好不容易治疗出了效果眼看着渐渐回归正轨的大片儿。其实他哥跟他说过很多次这病来得跟白读书没有关系,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大片儿身边也有这种能信赖的对象,早一点得到这样的支持和纾解,会不会就不用一直一个人忍受那么多重负,会不会少一些痛苦。

他确实非常难过大片儿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不是任何一个他们那和睦温馨的家里的家人。

白读书不想认为事已至此再去了解他本来以为很了解的哥哥是太迟了。如今大片儿终于辞掉他那个大学摄影老师的工作实现了去纳米比亚拍狮子的梦想,而他沿着曾经的白老师前几年旅拍过的地方一路走到无忧客栈,试着也拿起相机通过镜头感受世界,倒是有点感谢他本来懒散到过于随遇而安的人生允许自己的时间这么有弹性。夜湖镇的确是个景色秀美气候宜人的好地方,说是镇其实就是以夜湖为名的城市延伸到半岛上的部分,基础设施完善旅游开发又做得好,游客来来往往的都没有什么生活节奏这码事。白读书觉得如果他是白老师也会选择在这儿多留一段时间。

当初没人想过当面从来自信健谈的大片儿为什么唯独在发个人旅拍照的时候什么也不说,白读书也就没想到要问一问他哥的镜头之外还有些什么。然而如今毕竟事易时移,除了房子还是这个房子,他都不愿意去猜如果当年白老师住的无忧客栈的老板就已经是潘打工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听说隔壁客栈改叫魏了谁也就一年多。白老师隔壁没有魏民谣的每日live,白读书还觉得挺遗憾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门框上方的壁钟,8点已经过了,今晚的隔壁毫无动静。

白读书皱起眉头。他放下猫试图换个角度以便通过两家客栈距离不到五米还彼此正对的窗户去看魏了谁的大堂,动作一大就被何作家看见了。作家也看了一眼钟,转过头对白读书说:“民谣今天晚上不在的,我们没有歌听了。”

“啊?”白读书试图松开表情不要表现得太在意。

“给夜湖镇广播电台的节目当嘉宾去了。你要听吗我把收音机打开。”聊天三人组已经把一盘小吃吃得差不多,潘打工正站起身来边收拾盘子边接茬儿说话,还是那又奶又乖慢慢悠悠的腔调,动作却很利索,还没等白读书说出不用,他就已经走到前台那边去开收音机了。

白读书不由自主般扶了扶眼镜去注意刚开启的收音机显示出来的调频数字。

潘打工很快把频道调到了夜湖镇广播电台。果然魏民谣的声音隔着电波传了出来,听起来热热闹闹的,似乎是访问刚开始。

何作家见白读书一脸懵逼,拿起自己的手机向他示意,“微博和B站有发预告的。”

“……哦……”白读书赶紧低头看手机,装作自己只是没注意而不是根本不知道魏民谣还有微博和B站频道。

“哎,本以为今天晚上可以清静了,没想到这惨绝人寰的歌声波及的范围更大了啊。”撒博士吊儿郎当地抽了两张纸巾,作势要堵耳朵。

您这演技也太不走心了。白读书搜索魏民谣的名字得到的全是粉丝的ID,边改搜“魏了谁客栈”边在心里疯狂吐槽,每天晚上“生活极其自律”的撒博士都坐在窗户下面的位置,隔壁声音一过来整个无忧客栈音效没有比他那儿更好的了。

果然连何作家都没捧撒博士浮夸演技的哏。现场十分安静,收音机里魏民谣和电台主持一起哈哈哈大笑的声音无比清晰。

白读书这才知道魏民谣的每日live还有网上直播这么个部分。他看了一眼给今晚8点开始的广播节目打广告的置顶消息,边划过直播录像和乌泱乌泱的粉丝留言边震惊地想既然能看直播为什么每天还有那么多人非得跑到魏了谁大堂来看live?

“那他们那儿今晚没人管吗?”猫跳到他身上,白读书按下两个关注按钮又抬头去看窗户,隔壁大堂明亮如常。

“应该是小鸥在帮他看店吧。”撒博士正在拿他那两张纸巾擦桌子,“小鸥晚上不怎么出去的。”

难怪魏民谣一个固定员工也没有还敢到处乱跑。白读书看了一眼在厨房洗盘子的潘打工。这位就很少离开客栈,也不用像隔壁要雇保洁阿姨来打扫,白读书在夜湖镇待到现在,客栈的游人来来去去,每天都能见到的人除了潘打工也就是和他一样长住的何作家和撒博士。

隔壁的长住客人只有偶尔会来串门的旅拍网红鸥活泼,她在夜湖待得比作家博士都久,魏民谣跟无忧客栈熟到有时会帮潘打工买菜,鸥活泼也就不时到人多的这边来玩。她的账号容易找到,平时大家一起吃零食聊天也很乐意跟白读书讲一讲拍照的基础。这时他突然发现既然隔壁没有来听魏民谣live的人,是个去看鸥活泼修片的机会。

白读书正要挪开猫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想着既然潘打工都给他开了收音机了还是先把魏民谣的节目听完再说。




【续】

结果四十分钟以闲聊为主的广播节目完了他也没有去看鸥活泼修片。

第二天白读书干脆在房间里研究自己的照片待到黄昏才晃出来。他住的四号房位置不太好,夕晒得厉害,导致房间窗帘厚到一拉上就晨昏不分,简直助长了他昼夜颠倒的习惯。然而白读书觉得这反而说明了当初也住在四号房的大片儿拍的房间照片看起来格外阴森不是摄影师的心态问题,倒让他安心了些。

他溜达到客栈大堂,聊天三人组已经在沙发上坐稳,见白读书终于露面,就问他要不要吃东西。白读书摇摇头,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心想还能赶上两条街之外白厨神店里最后一波晚餐。

吃完饭回来他就直接上魏了谁客栈那边去了。

夏日渐远,临水的夜风也生了凉意。白读书沿着环湖步道聊胜于无的路灯走到正对着码头的魏了谁的院子门口,远远就能看见它家不怎么大的大堂已经或坐或站多了不少人。魏民谣抱个吉他坐在高脚凳上,边慢慢扫弦边和客人随口闲聊。白读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直播画面已经出来了。

他就收起手机,倚在客栈大堂的门框上,侧着身子躲开偶尔出来进去的人,和其他听众一样专注地等待着歌手。

时间到了,魏民谣正了正话筒,开始唱歌。白读书昨天研究了两个小时直播录像,发现他唱过不少应该是原创的歌。广播节目里面没有瞎吹,这人真的是个正经的民谣歌手,虽然万事不关心的白读书不知道,人家在夜湖城的地界还挺有名——“活成了很多人的诗和远方”,白读书觉得这广播节目的文案要是去写歌词可能卖不出去。

魏民谣倒是写得一手好词,随性的编曲也很配他温柔的唱法,声线磁性沉稳,转音游刃有余,一点也听不出来说话时激昂的大碴子味儿和平时活泼过头时而急躁冲人的腔调。偏偏跟他什么人都能玩到一块儿去的技能相符,什么样的歌也似乎都与他适配,平铺直叙也好,愁肠百结也好,无不被那把余韵悠长的好嗓子表现得宛转动人,歌里的每个故事由他讲来仿佛都更加缠绵殷切,哪怕不去看那张投入演唱到情深款款的脸,简单的和弦就足够令人驻足动心。微博B站那些评论里总看见说被民谣哥哥唱哭了的,白读书回忆了一下,幸好这边声音传到无忧客栈那边已经失真了不少。

他隔着一个大堂里好几重人墙遥遥望着坐在层层叠叠的灯光中心仿佛自己也在发着光的魏民谣,感觉那人脸上每个神情变化都被放大许多。魏了谁客栈大堂的音效并不怎么特别,也够白读书搞明白怎么老有这么多人舍屏幕而求现场了。

又有人进来往人墙里挤,占据前面位置的人挪动了一些,白读书就看到魏民谣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甚至还做了个不熟练的wink。他不确定歌声毫无波动一切如常的魏民谣是不是看到了自己,只好在听众间被那个不知去向的wink撩起的窃窃私语中胡乱点了点头。

歌手就带着那个甜到开花的梨涡继续他的表演,白读书盯着他瞧,看久了甚至觉得这首曲子里本该寂寞的吉他声都变得甜了几分,只好忙不迭转开脸,心想这得算演出事故。

白读书曾经怀疑魏民谣也有微笑抑郁症。

说是一朝被蛇咬也罢,实在是初见时觉得魏民谣跟白大片儿有种诡异的相似。夜湖镇不大,白读书在这儿没几个熟人,每个熟人都喜欢小太阳一样耿直爽朗的魏民谣,然而笑容太过灿烂贴心、永动机一样积极元气、时刻准备好鼓励和帮助他人的人在他看来再也不是友善热情那么令人安心了,况且魏民谣虽然爱说爱笑自来熟,说话却很有分寸,即使嘲笑白读书在没有鱼的水域白钓鱼,却既不随便往私事上聊也从不吐槽白读书懒散的生活态度。就像有东西要在人前隐藏的大片儿一样。

得知大片儿的病情之前白读书并没有想到过他哥拍出来的照片是如何反映摄影师的情绪,现在他也不太确定魏民谣那些牵心入魂的演唱有多少是歌手配合歌曲、多少是歌曲配合歌手,也不知道这个歌手在唱歌的时候是掩饰更容易还是倾诉更容易。白读书本想试着了解这人,结果才跟魏了谁那边养的狗混熟就像被抓住了什么机会似的,让他觉得自己就算不是无忧客栈的长住客人,隔壁这本该与潘打工有竞争的老板也敢这么腻歪他。本来墙挨墙的两个店一出门就很容易从对方门前过,魏民谣还喜欢从窗户外面就对屋里的人打招呼,见面就笑得像彩票中奖不算什么,竟然自己钓到了鱼还送过来给白读书和别的客人吃,硬是能把认识不到一个月没什么关系的关系整得跟十年邻居的青梅竹马一样。

或许也是因为有秘密,大片儿对人从来不这么没有距离,魏民谣日常的什么拉手搂抱撒娇对他那都是不存在的。白读书后来细想,大片儿那是不管身边有没有人都没有安全感,远离人群可能都没法减少他的压抑。

但魏民谣并不是只会举重若轻地悲伤,白读书看着他弹了一会儿吉他当作休息,又唱到了下一首歌,他连喜悦的恬淡的情绪都演绎得很好。见到这人的时候多了不难发现他不是只有那么一个频道,一米八三的大个儿被无忧客栈的黑猫突然跳到身上给吓炸毛的场面白读书记忆犹新。当时目击了魏民谣缩在撒博士背后哭唧唧地委屈成一个球的白读书礼貌地没有笑出来,反而是撒博士满口嫌弃却没有把抱着他手臂的魏民谣撕下来还任由那人缓过了劲儿圈着他脖子摸脸摸了足有半分钟的场面让白读书更加震惊。

白读书自己没见到过,听说魏民谣也曾经为住在自家客栈的女孩子在环湖步道被骚扰生过很大的气,险些跟人打起来,最后是风风火火地投诉了旅游区管委会许久。小太阳也有日落日升的周期,这样看起来似乎更加合理。所以他没多久就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据鸥活泼介绍撒博士几乎是一来就开启了和魏民谣疯狂互怼的奇怪开关,潘打工举证魏民谣最凶残的嘴炮都贡献给撒博士了。白读书猜不出来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但他知道他那自信乐观的哥是肯定不会这么干的。

撒博士是一个专业的心理学研究者,他与潘打工相处的方式和对何作家、鸥活泼和白读书自己有什么差异,白读书虽然不能量化描述,大体也有所感知。而这二者跟撒博士对魏民谣的态度明显也是不同的……白读书不敢随便乱猜,只是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何谓微笑抑郁,还是觉得情绪这么波动和外显——而不止是高昂——的人看起来是比大片儿更不像有心理疾病。

如果他真的没事儿,白读书望着开始给现场观众点歌的魏民谣,那这人可真是明朗澄澈到令人惊叹啊。

然后他听到有人点了加州旅馆。魏民谣还真唱了。

白读书差点笑出声。他想自己也该接受了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现实,大片儿用无懈可击的微笑遮掩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伤痛和挣扎是他的现实,也许也真有魏民谣这样毫无多余想法的实诚和傻乐呵呢。白读书那些了解魏民谣的尝试能了解到哪一步,说不定明天就不一样了。

他用手指围成取景框,尝试给仗着熟练的吉他技巧深情模仿摇滚老炮的魏民谣寻找一个最熨帖的角度。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的live这就完了。常关注魏民谣的听众多半知道他唱完歌换个衣服就会出去沿湖夜跑,也没什么人非得执着地打扰别人的生活节奏。在此起彼伏的对歌手的赞美乃至口哨中人潮慢慢往外散,白读书倒不觉得自己还靠在门框这儿不走有什么问题,他眼看着魏民谣边应对他的听众边急匆匆关了直播,还一直往门口看,明显是想找自己又怕一叫他会被镜头录进去。

那人果然啪啪跑到自己身边来,抬手就要往他脸上招呼。白读书一个习以为常的闪避顺带瞪回一眼:“你再抚摸我一下儿我可要碰瓷了啊。”

魏民谣看着他嘿嘿地笑:“小白你第一次来看我唱歌儿呢。”

白读书移开眼睛往空得差不多了的室内一扫,装作并不是接不了这话的样子,“今天鸥姐不在啊?你自己拍摄的?”

魏民谣连有点失望的小表情都藏不住,“嗯,嗯啊,鸥姐上城里去了。你找她啊?”

“嗯?”白读书抬头去找挂钟,“这么晚?”昨天撒博士才说鸥活泼不常晚上出门。

“她男朋友回来了,在城里待着呢。”魏民谣耸耸肩,“鸥姐男朋友不是老出差嘛,这回她不想一直跟着拍照了,就在这儿拍她的,好不容易见着人了,今儿晚上就不回来了呗。”

那怎么不是他来找她呢?该不会还在城里有工作吧。白读书想起之前大家聊天说到鸥活泼那个比她还行踪不定的酒店试睡员男朋友时她的脸色,明智地憋住了没有问。

那次撒博士吐槽环夜湖六个网红客栈里鸥活泼要住在魏了谁就是因为客栈名字跟她男朋友的名字像,鸥活泼终于展颜大笑却居然没有否认,惹得魏民谣好一通捧心哀呼,沿着沙发差点滚到白读书身上去。白读书嘴上嫌他演技廉价,现在想起还觉得这家伙一脸凄凉地对鸥活泼惨叫“我对你不好吗?”实在很逗——难怪老有人逗魏民谣。

“你不是啥急事儿吧?我看你在这儿待半天了。”魏民谣小心翼翼地看白读书的神情,“还是有啥东西要拿吗?”

“没有,就我照片儿……”白读书含糊地敷衍,他本来也不是真来找鸥活泼的,结果这个随手抓的借口魏民谣倒还很感兴趣。一看那人好奇到闪闪发光的眼神白读书心里暗道不好,怎么就一时忘了魏民谣还挺喜欢看他拍的照片的……

“你今天拍新照片儿了吗?”魏民谣果然一脸期待地接茬儿问,虽然没说出来白读书也知道他是想问能不能看。然而他傍晚才出门,要是在白厨神店里拿手机拍的勋外卖从外面进来的逆光身影也算的话,他也就这么一张能给魏民谣看的。

但就算是魏民谣,还没修过的图白读书也不想给他看。

他还没想好借口,魏民谣就主动岔开话题,高高兴兴地问白读书要不要和他一起去跑步。

白读书瞥他一眼,魏民谣立刻肉眼可见地枯萎下去,喉咙里憋出个委屈巴巴的“哦”。

白读书看他那样儿又想笑。有时魏民谣换了运动服还会在无忧客栈的大堂窗户外边招呼那边的人一起出去夜跑,但是白读书从来没见他叫动过一个人。

魏民谣一低头,那个光洁的额头和看起来很柔软的栗色卷毛刘海就在白读书眼前晃。他也没有真的去揉揉对方的头毛,想了想就说:“今天晚上外边刮风,刚就刮挺大的,你小心别着凉……”

魏民谣抬起头,眼睛又是亮晶晶的样子,冲着白读书弯成深深两道笑弧:“嗯,谢谢你,小白你真好!”

白读书熟练地格挡开说着就要往他肩上搂的魏民谣。

“我也回去了,一会儿潘该关门了……”他看着魏民谣一步三回头地往大堂背后更衣室走,心还是沉了些许。热烈回应别人的善意应该不算坏事,但或许是大片儿让他杯弓蛇影,这样的魏民谣真的就是个更有安全感的人吗?

白读书也不知道魏民谣知不知道他也没有疏于锻炼,反正没什么固定的日程,隔壁街区的健身房说去就去,虽然他懒,去得也不规律,比起毕竟不能老不在客栈的魏民谣还是方便多了。他边瞎想边慢慢晃回自己的四号房,翻出手机看了一眼魏民谣的B站频道录像更新,果然拍摄效果僵硬了不少。记起魏民谣说的鸥活泼今晚不在,突然发现像她一样把这儿当作基地偶尔出去溜达个短途好像也不错。

在夜湖镇待了快一个月,他这天意识到,归属感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白读书觉得自己也可以试一试,既然夜湖镇半岛离城里近得很,带上自己的相机去尝试捕捉与旅游区近在咫尺的忙碌城市日常,看看大片儿的镜头没有记录下来的风景,也挺好的。




【终】

然而第二天临中午他从房间里出来就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何作家和撒博士既没在写稿也没人外出取材,却像潘打工平日里一样在给大堂沙发换罩子。长住的客人们偶尔是会帮老板干干活儿,白读书也干过,但是目前潘打工本人不在场。这就不科学了。

白读书疑惑地过去问了一声,何作家果然告诉他潘打工病了,正在自己屋里休息。

“吓我一跳,早上看到小潘那个样子,该不是睡觉踢被子了吧。”撒博士抱着沙发垫子摇摇头,“现在又睡过去了,也不知道一会儿午饭能不能吃。”

他一说白读书就想起整个客栈只有潘打工一个会做饭的。虽然客栈没有固定供应正式三餐,他们也没少仰仗潘打工提供基本热量和过剩热量。

“那咱们午饭是不是得叫外卖了。”何作家显然也想起了这个问题,“小潘都这样了不能连厨房也搭进去啊。”

撒博士一本正经地赞同:“嗯,给小潘要点儿清淡的东西。能留言让外卖顺便带多的药过来吗?”

“我去吧我去买,把药单发给我就行。”白读书一看客栈和潘打工都需要人照顾,就剩自己这么一个能跑腿的了,“午饭还是点厨神哥家的吧?你们先打电话的,我一会儿买了药直接拿去。”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到中午外卖哥估计已经忙上了,说不定还是我先回来。”

“那也行,辛苦你了。”何作家正要露出孩子大了的欣慰笑容,又想起了别的事,“等一下小白,你早饭吃什么了?”

白读书一哆嗦,马上“走了啊一会儿就回来”地就往外溜。留两个家长在后面你来我往地感叹“我就知道这个小孩!喂小白你先自己垫一点儿不是零食的东西!”

白读书出门在码头边扫了一辆自行车,骑到药房再转回白厨神的店没花多少时间,也够他进门拿了就能走了。正好遇上勋外卖回来取了下一单正要出门,白读书跟他们俩随口聊了几句天,一听下一单就是魏民谣的,想也没想就说我带回去得了。

勋外卖说那不如我送你回去呗。

所以最后还是勋外卖的小电驴带着药、五个人的饭、白厨神给没吃早饭的小孩儿额外装的一屉包子(“厨神哥我这都快吃午饭了!”)和白读书回了码头。车子停在无忧客栈门口,勋外卖边帮白读书把保温箱里一大堆东西往外拿边给魏民谣打电话——都用不着打电话,魏民谣捧着一盆初绽的兰花自己就跑出来了,看样子刚好是在院子里侍弄植物。

他招呼了一声白读书,把花放在小电驴上,起身就去搂勋外卖:“哥,我家建兰开花了,给你和厨神哥带一盆啊,挺适合你俩那小情调的。”他嘻嘻哈哈地逗得勋外卖笑着揉他头发,转脸看到一堆餐盒上放着药,一下子皱起脸慌慌张张地去看白读书:“这怎么了?”

正好何作家也从无忧客栈出来,简单给他解释了两句潘打工病了在睡觉。

魏民谣看起来很愁,抓着自己的外卖袋子眉眼都拧到一块儿了,“啊,怎么回事儿啊?严重吗?应该不严重吧?我能看看他吗?碍事儿吗?”说着就直往无忧客栈大堂那边瞄。

何作家赶紧安慰他:“没事没事,感冒需要休息而已不严重,除了博士他都不让人进他房间说怕传染。”作家温和的声音向来很有说服力,“他房间就在我们大堂后面,你晚上把音箱声音开大点吧。”

“嗯,那等他好了我再来吧,把花给他带来……”魏民谣心不在焉地垂着头,都没注意到这个怼撒博士的机会。

勋外卖也表达了一下他和白厨神对潘打工的问候,因为还有别的单也不能久留。何作家道了谢,拎着一堆食物和药就先进屋去了。

剩下白读书见魏民谣还站在原地一脸沮丧,忍不住过去拍了拍他,“这边有我们照看呢,你先关心你那边吧。鸥姐不是还没回来么,你客栈今天啥事儿都没有?”

“……哦,哦对,下午有预约入住的。”魏民谣反应过来,对白读书露出个感激的傻笑,“嗯,你们看着挺好的,没什么事儿。”

白读书见他说话奇怪,疑惑地皱起眉头。魏民谣和潘打工一直处得挺好,白读书都不知道他们有这么亲了。

不过想来两人是邻居,如果没有长住客人帮手,可不就得互相照应么。

魏民谣看来也没打算再聊什么,说了句小白你快回去吃饭吧就准备目送白读书回客栈了。白读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他:“厨神哥给我带的包子太多了,你要来点儿么?”

魏民谣的眼睛一下亮了不少。又在这张脸上看到了那种对任何善意都热烈回应的表情,这回白读书却感觉好多了。

两人在客栈门口分开,白读书吃着他那一半包子慢慢往无忧客栈晃,刚进院门就看见何作家和撒博士并肩坐在院子里的大秋千上,边吃饭边聊天。

初秋午间阳光的炫色未减,白读书突发的求生欲让他仗着秋千周围植被厚遮眼的东西多赶紧往墙根贴了两步。事后他觉得那两位要是知道他当时的想法,很可能会揍他。

就算不是何作家和撒博士也不会在露天的秋千上干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他们俩聊天的声音也不大,白读书觉得既然是露天空间,自己还是无意的,应该不能算听壁角。

“那孩子也是很辛苦了。”何作家温柔地叹了口气,“有好转了对吧?”

涉及他的专业领域撒博士就一改平日满嘴跑火车的样子,斩钉截铁地回答:“有好转了。”结论下完又软了些语调,“总算我来得是有些用处。他这波感冒有点厉害,希望身体上的负担不要给他什么压力。”

两人安静了一句话功夫,何作家有点感慨:“要是都像民谣那孩子就好了。”

撒博士夸张地“噫”了一声,好像作势要躲,“可别,都是他那德行还得了。”

他顿了顿,还是换了个口气,“民谣啊,真不简单,一个没事儿看着像有事儿的,也算是可遇不可求了。”说着又要笑,被何作家嗔了一句“你们俩怎么这么烦呐。”

缩在墙边缓慢挪动的白读书的心猛地一颤。

困在微笑抑郁中的人总被认为完全不像甚至完全不可能在生病,真的没有在生病的人反而用不着刻意跟他人眼中所谓的“病态”彻底背道而驰,满身破绽的或许更加心无挂碍。白读书想起一句文学上的技法叫做“苦心经营的随便”,他亲眼见到大片儿经营的效果,而魏民谣那人的现实,可能就是随便得跟苦心经营似的。

可真气人,那家伙果然活得一点也不高深。

……然而对白读书当下这个状况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魏民谣的心理健康状况让他安心几许,而是怎么才能溜出门再假装刚进来。

还好秋千上那两位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余】

诚实地说,潘打工这波来势凶猛的常规感冒才让大家(各自)想起他不仅是正在治疗的病人,还是独力支撑无忧客栈的老板,是环夜湖六个最红的网红客栈里年纪最小的掌柜。奶乖萌也不能直接吃,下半天里白读书跟着何作家撒博士全面感受了一下潘打工从打扫卫生到管理客栈订单的日常,三个人分的工作量倒不大,白读书就免不了总是想,要是什么问题都能跟感冒一样容易看出来就好了。

化伤感为力量全力以赴干了半天活儿的白读书难得早睡早起,出门一看连撒博士的屋子都没开灯,干脆自己下楼去把客栈院门开了。早晨的夜湖于他是安静而陌生,他裹紧外套慢慢溜达到环湖步道空荡荡的冷风里,望着还没亮透的天色和湖面上薄薄的晨雾,边走边想起了大片儿拍摄的6个时区之外南半球草原的地平线。

他一转头,地平线上有个人。

白读书隔了老远就看见了那个明显违反安全警示坐在步道边缘一脚就能给踹水里的黑白身影。内搭的短袖换成了长袖,低着头双手捂嘴——是在吹口琴。原来魏民谣也起这么早,他正想走过去问,那人却吹完了,拿起搁在腿上的手机,白读书这才看清魏民谣在打视频电话,轻言细语的比口琴声音小多了。

似乎不是自己该闯入的场景,他在画幅外顿住脚步。

魏民谣的电话打得不久,放下手机回头就跟远远站在他斜后方的白读书招手:“小白!早上好啊小白!”

白读书倒不意外这么容易就被魏民谣的听力捕捉到。他从善如流晃到那人身边,想着要不要往下蹲,魏民谣就递过来一包纸巾。

于是白读书也违反安全警示坐在了魏民谣身边。

“小潘怎么样好点儿没?”他还没坐稳,魏民谣就匆匆忙忙地问。

白读书点点头:“嗯,撒老师说今儿个药吃完应该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魏民谣坐直身子,露出放松的笑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脚下水波被微风带起卷在步道支柱上的声音几乎都要清晰可闻。

“早起晨练呢?”白读书随手指了指魏民谣马甲口袋里露出来半截的口琴,“不知道你还会这一手。有人检查啊?”

“不是。”魏民谣低着头笑,“给我哥打电话呢。跟他说句话不容易,干脆给他吹首歌儿自己体会呗。”他声音低低的,与刚才元气十足呼唤白读书的样子截然不同,倒有点像弹琴唱歌时的神情。

白读书依稀记起似乎是有谁提过魏民谣也有个哥哥,比鸥活泼的男朋友还要行踪飘忽。

“我哥又跑一个我都念不清楚名字的什么太平洋小岛上去了,就国际刑警你知道吧,东奔西跑的。”魏民谣像转笔一样把口琴在那些很适合拨弦的修长手指之间转来转去,“我哪天唱歌跑调儿了他知道,他啥时候受伤了只要不死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知道。”

难怪他那么挂心要不是有他们在就是一个人生病的潘打工。白读书余光瞄着魏民谣线条锋利的下颌,想拍拍他安慰一句你哥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又记起来自己最没资格说这种话。

于是就只剩下轻轻搭住那人的肩。

魏民谣肩一沉,转过头就往白读书怀里趴:“那家伙拍照还贼烂,去什么旅游风景区都没救,这可咋整啊白啊~”

“……”白读书心想我真是瞎操这份心。

“得了你,你哥看的那些风景你敢看?”他意思意思要把怀里那一大坨摘出去,魏民谣一听他这话立刻怂成一堆,乖乖自己挪出来,“不敢……”

白读书觉得自己怎么就见不得这副清朗眉眼含着惆怅的样子。他借着推势把魏民谣手里的口琴抄过来,掂在自己指尖把玩了一会儿,又去遥望湖上未散的雾,“你说鸥姐拍给她男朋友的那些照片儿好看吧。”

“好看啊。”魏民谣老老实实点头。

“既然是拍给她男朋友的,得要人家看得懂吧。你看得懂吗?”

他心想我要是早点儿知道我学摄影之前我哥的照片儿我也看不懂就好了。

“不懂。”魏民谣老老实实摇头。

白读书终于回过头来看他:“你给你哥吹口琴,让他自己体会,那人家不是能体会嘛。”

不知怎么想起那天听的广播里那句“活成了很多人的诗和远方”,白读书合理推测,魏了谁客栈这个“谁”,或许就是魏民谣的哥哥吧。

魏民谣立刻就笑了出来。白读书心还没宽到位就看见那人一双笑眼亮得过分,让他心下大叫不好,苍了天了这货不会是要哭吧……

还好魏民谣只是把视线转向湖面,淡淡的晨风掠过他的发梢,不知看着哪里轻轻说了句小白谢谢你。

白读书老实不客气地一抬下巴,把口琴敲到魏民谣手上:“这个,吹得挺好,哪天晚上唱歌儿的时候不试试?”

魏民谣又转回来,梨涡灿烂得让白读书怀疑刚才全是幻觉,“我今天晚上吹你来看我不?你来大沙发留给你。”

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喜悦。白读书撇撇嘴:“鸥姐平时坐的那地儿吧?她知道你把她位置都褫夺了么?”

魏民谣嘿嘿地笑:“说啥呢,那沙发能坐好几个人呢。”说着他又挠挠头发,“对了,鸥姐说他俩明天回来。你要还有事儿当面找她明天也来呗。”

白读书难以判断魏民谣是信心太爆棚还是学会故意拿话坑他了。但他还真想去看魏民谣live,就装没听到随便点了个头,“鸥姐不在你自己拍的镜头可真难看,我就勉为其难去给你掌个镜吧。”

就看见魏民谣惊讶地睁大眼睛:“小白你还看我录像了呢?”

“……”他准确判断自己此刻一定挂相了。

情急之下白读书只好恼羞成怒:“不行吗?你还看我照片儿呢!”

“行行行你看啥都行!”魏民谣一把扯住白读书衣角好像怕他要跑。其实白读书没想跑,就是觉得脸上发烧不得不痛苦地把头扭到一边。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会儿,他听见身后期期艾艾的小声BB:“小白……小白,你说,我能,看懂你照片儿么?”

仿佛一道细微的电流沿着脊柱滑了下去,带着轻微的疼痛感,也激起白读书心底某种柔软的暖意。

他紧了紧放在身侧的双手,一帧一帧地回过头,对上那双没哭也晶亮闪烁仿佛满含期待的眼睛,咬牙半晌还是说了出来:“那,你,先告诉我,我能听懂你的曲子么?”

或许他哪天就会从这里出发去走个短途旅行,当然还会一直一直试着理解大片儿,但白读书已经觉得此刻的自己看到了他哥的镜头未曾捕捉的风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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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练习群戏,结果……总之就是因为群戏实在太烂才需要练习的ಥ_ಥ  民谣和撒明灯是真的很亲了,有点感动QwQ

口琴源于花老师唱过《白桦林》

原剧情里民谣和房东的短信界面头像是魏游客的照片&游客的slogan是“我要快乐”,觉得自己有理有据了hhh(闭嘴)

本来晨鸥部分的意图是鸥活泼在反思自己跟到处跑的男朋友的关系,结果没能不突兀地放在正文里,还挺伤心的OTZ

联动了一点关于厨神和外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内容


悄咪咪补一个没能塞进正文的片段:

潘打工叫错过鸥活泼的名字。鸥活泼也就只准潘打工这么叫。撒博士这个欠儿登的当然要跟着叫,而鸥活泼的报复手段就是拍照把撒博士拍得特别老态。撒博士喜欢吹自己长得像撒微笑,在鸥活泼的照片里看着像撒微笑的爸爸……


如果烂尾或者全文都烂都是我笔力不逮的错,总之有任何bug或问题或者没有都请来和我聊聊天嘛_(:з」∠)_



(悄咪咪放一个脑洞记录&产出归档 【Project Now&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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